古次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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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绥·珂勒惠支(Kaethe Kollwitz,1867—1945)原名凯绥·勖密特(Kaethe Schmidt)。 20世纪德国最重要的画家之一。她一生经历了德国政局动荡和两次世界大战,作品多反映普通人民的贫苦生活和战争带给人们的灾难。罗曼.罗兰称赞她的作品“ 是现代德国的最伟大的诗歌,它照出穷人与平民的困苦和悲痛”。这些作品技法单纯、朴实;线条粗疏、直率,她在版画艺术与技术上的成就影响极其深远……

人生经历

凯绥·珂勒惠支本姓施密特(Schmidt),1867年7月8日出生于德国格尼斯堡。父亲是一位建筑师,也是社会民主党的党员;外祖父是一位激进的牧师,曾被普鲁士官方教会驱逐。在家庭的影响下,她以自己的艺术投身于工人运动。

1889年,珂勒惠支到慕尼黑深造绘画艺术,受德国著名的版画家 麦克思·克林格尔铜版画技法的影响很深。后来,当珂勒惠支的组画《农民战争》称誉德国艺坛时,克林格尔还代表艺术学院授予她 维拉·罗马奖金。 珂勒惠支在去慕尼黑之前,1885年已经在柏林学过绘画,但慕尼黑之行, 却奠定了她成为版画家的基础。

1891年,她与卡尔·珂勒惠支结婚。卡尔是个医生,婚后,他们一个为工人、贫民治病,一个作画。我们在珂勒惠支的版画中,发现大量表现贫病交迫的工人生活版画和赈济病人、扶救妇孺的宣传画,就是画家生活的写照和感受。她有两个儿子,分别生于1892年和1896年。

《农民组画:俘虏》 铜刻版画 33×42cm

《织工的反抗》 第六福《突击》(Sturm) 铜刻版画 24×29cm

1894年至1898年间,珂勒惠支完成了第一套由6幅铜版画和石版画组成的组画 《织工的反抗》。史莫莱特在《珂勒惠支版画集·序言》中说: 这套组画”第一次描写了在发展中的资本主义下的德国劳动阶级的痛苦生活,——跟今日中国的工人同样的痛苦生活。 “这套组画取材自1844年西里西亚纺织工人暴动史实。

1904年至1908年,珂勒惠支又完成了7幅铜版组画《农民战争》,这套组画以其深刻的内容和无与伦比的精湛的铜版画艺术技法,轰动德国绘画界。著名画家克林格尔、利勃尔曼等,都给以很高的评价。国家艺术馆收藏了她的版画。

1928年,珂勒惠支被选为柏林艺术学院版画部主任,同时被授予教授的学衔,这是 德国艺术教育界的第一个女教授

Woman With Dead Child,1903

1914年,无情的一战爆发,珂勒惠支的小儿子受到了德国爱国情操的感染而选择了参军,头一个月,便不幸牺牲,这成为她作品从反抗到母爱的转折点。

死去的孩子静静躺在母亲的大腿间,画中的人物笼罩着一层骨白色,细微特征清晰可见。母亲如同一个粗陋的老妪,仿佛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一个所有父母都会被困住的、最糟糕的噩梦中醒来。她身上沉重的肌肉就好像米开朗基罗的大理石作品《哀悼耶稣》中的玛利亚一般,但是在这里悲伤把她变得更像是一个动物而非一个圣人。悲伤化作阴影蔓延向她裸露的四肢。她的嘴巴埋于孩子的胸间,似乎想要把她的孩子从死神那里唤回。

这幅《女人和死去的孩子(Woman With Dead Child)》几乎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这也是凯绥•珂勒惠支关于战争的一幅最重要的作品。画作的边缘压入主体,如同母亲的绝望。四个不同的版本在伯明翰圣像画廊的最后一间屋子里形成了一种逐渐增强的痛苦感,每幅画都从不同的背景板和浓厚的阴影中传达着一种压抑。我很想讲个笑话来减轻我喉咙间的哽咽,但是珂勒惠支的作品里容不下任何玩笑。

这些被当做纪念珂勒惠支诞辰150周年的印刷品创作于19世纪末期以及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这些作品中包含了沧桑的脸,破碎的脊背,饥荒,眼窝凹陷的民众,还有生病的婴儿。这些鲜活的生命都是她直接碰到过的,作为一名艺术家和医生的妻子。在柏林已经沦陷的贝格区,一个通过廉价劳工来哺育快节奏工业化的地方,手术是在家庭住宅里完成的,而她的版画制作也是在这里自学的。学习版画制作比学习油画更节省空间。所以,为了反对对妇女的不平等,她开始了学习之路。

作为一名激进的路德教会牧师的外孙女,珂勒惠支逐渐培养了社会责任感和平等主义的思想。在体制下被永远虐待的人民的躯体是她作品中的核心。在《农民的战争(Peasants’ War)》中,这是她以革命为主题创作的一系列版画中的一幅,一个男人几乎沦为了一只野兽,四肢犁地。他俯卧的样子与不远处在树丛中被抛弃的女人相呼应,好一幅掠夺的场面。人民看起来完全被践踏了,而大地则准备遮掩这一切。

自画像 1924

类似这样的图像充满了理直气壮的恐怖和伟大的抗议。然而当珂勒惠支用作品来回应那些20世纪发生的主要剧变时,她所表达的情感与我们的并不完全一致。她并不像毕加索或者戈雅一样,以一种荒诞感呈现战争和旧时光。他以作品表达对于社会平等愿望的方式更像是一条充满悲伤的黑色隧道。批评家们抱怨她的画作太单一。虽然在20世纪早期她在巴黎度过了好几个月,但是激进的现代主义似乎从来没有影响过她。她更像是一个来自19世纪的孩子,被一些现实主义的作品所吸引。比如说左拉的小说,还有版画家马克斯•克林格尔笔下的都市女性的困境。

Working Woman With Blue Shawl,1903

17岁那年,

在慕尼黑绘画陈列馆,

我见到了那些艺术大师的作品。

其中有一个人对我影响甚大,

而且多年来起着决定性的影响,

那就是鲁本斯。

安特卫普有整整一教堂的鲁本斯,

我那时却只有一册小小的歌德诗集,

每当诗集激动着我的整个心灵时,

我就在书的边缘写上:鲁本斯!鲁本斯!

歌德早期的诗:

“这座庙堂是为我建造的……”

歌德、鲁本斯以及我自己的感受,

永远融合在一起。

——珂勒惠支《凯绥·珂勒惠支:日记与书简》

珂勒惠支只留下了她自己创作于40年代和50年代的自画像,都是些饱经沧桑的形象,然而她所珍视的、年幼的儿子彼得过早死亡加速了她的衰老。彼得是《女人和死去的孩子》这幅画中儿子的原型,在她的大腿间一躺就是好几个小时,安慰着她。通过珂勒惠支的日记我们了解到,她记录下了这一切,并且写到:这一切将会变得非常美丽。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刚刚被送去前线不久他就不幸牺牲。在距离他可怕的死亡之前,又是一个11年过去了。他太年轻了以至于需要父母的批准才能入伍,他的孩子苦苦恳求珂勒惠支劝说她的丈夫,以便于能拿到有他们签名的相关文件。

Death and Woman,1910

然而她儿子的死亡意味着她后期的创作主要被内疚和悲伤驱使,死亡是她终身的灵感源泉,也是一种肆意残酷又极富感染力的东西,常常把她的创作带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死亡的张力也为她1910年的作品《死亡和女人(Death and Woman)》赋予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写实主义:一组诡异的哥特式三人行,裸露的母亲挣扎着,处于骷髅和孩子中间,显得完全入了迷。在她20世纪30年代末所创造的一系列平版印刷中,主题得到了充分的控制,其中只有一幅肖像画在这里展出。这是一幅自画像,死神的手触碰到了艺术家的肩膀,她回过头来将脸庞迎像死神,仿佛一对相识已久的恋人一样。

自画像 色粉笔 1900

1933年,希特勒对进步文化界实行法西斯镇压。在首批受迫害的人中,就有珂勒惠支。她被解除一切职务,作品禁止展览和出版。但是全世界的进步人士都尊敬这位杰出的版画家。罗曼·罗兰称颂道:”珂勒惠支的作品是现代德国的最伟大的诗歌, 它照出穷人与平民的困苦和悲痛 。

1945年4月22日,珂勒惠支逝世于德累斯顿附近的摩里茨堡。

早期在中国的画展

20世纪30年代的民国,当救亡图存成为民族的头等大事,艺术当然不能独身事外。在这遍布战争、饥荒、死亡的华夏大地上,艺术该如何为救国发展?艺术家该如何为民族而创作?鲁迅给出的答案是,推荐珂勒惠支的木刻版画。1931 年的 9 月,鲁迅为纪念柔石等革命战士被密谋杀害,选择了珂勒惠支的作品《牺牲》刊登在 9 月份的机关刊物《北斗》,正是在这份刊物的登载,标志着珂勒惠支的版画艺术正式进入到中国,倡导出轰轰烈烈的新木刻版画运动,促成了中国近代版画的兴起,为中国人抗日与反压迫宣传提供了图像基础。

珂勒惠支的作品在中国展出,是在 1932年6月4日开幕的德国版画展览会。这个展览会由德侨汉堡嘉夫人出面主持的,展出的作品由鲁迅提供。1933年10月14日第二次外国木刻展览时,又展出了珂勒惠支版画。这一次展览很成功,鲁迅在展览会场上,与木刻青年们谈起收集珂勒惠支原拓版画的情况,还提到他曾经和珂勒惠支通信的事。过了半个多世纪,1992年,在上海再次举行珂勒惠支作品展。展出80多幅珂勒惠支的木刻、石版及铜版画。参观者中,有白发苍苍的画界老前辈,有刚踏入美术界的青年,也有美术爱好者,他们在展品前流连忘返,细细地品味珂勒惠支与中国的千丝万缕的缘分和其作品的本身。

版画影响

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不少中国进步木刻青年,无论是创作思想或是表现技法,都受到过珂勒惠支的影响,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当时产生与发展于上海的中国新兴木刻版画,那时的上海,进步的美术青年,在政治上随时随地会遭到迫害,在创作上又受着资产阶级艺术的冲击。承受着政治上、创作上和生活上的多重压迫,处境虽然困难,他们在以珂勒惠支为代表的艺术精神和艺术风格的指引与影响下坚持奋斗,以刻刀为武器不断创作,不断开展进步木刻运动,使得新兴木刻版画成为了中国木刻第一次真正的吸收了西方的风格,从而改变了中国木刻版画历史的进程,正如 鲁迅所说:“ 中国木刻图画, 从唐到明,曾经有过很体面的历史。但现在的新木刻,却和历史不相干。”在这一重大的变革中,直接最先深受其风格影响的是身处上海这个中国新兴木刻的发源地与最前沿的版画家们。

有许多人根本没看过我的作品,

却断言我是一个苦难的描绘者。

其实,悲哀正遍及整个苦难的社会。

生活把一切隐藏在心底,

我就是要通过作品来探寻生活的真谛。

困难的是,

要如何通过作品把自己的想法清楚地表达出来。

来源:评论摘选自《卫报》评论家斯盖·舍温关于2017年9月13日在英国伯明翰IKON美术馆开幕的“凯绥·珂勒惠支: 艺术家的肖像画”展的评论文、选摘自珂勒惠支《凯绥·珂勒惠支:日记与书简》、库艺术《珂勒惠支:照出穷人与平民的困苦和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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